欧盟在人民币问题上没有像美国那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关键还是在于欧洲和中国的贸易失衡并不强烈,欧盟选择了既打又送的策略——通过淡化自己在人民币升值上的强硬立场以换取中方的友好和合作。
正当美国扯着大嗓门高唱人民币升值进行曲时,历来与其唱“二人转”的欧盟却突然降低了声调。4月7日在维也纳召开的欧盟财长理事会基本接受和认可了欧盟委员会经济与金融事务理事会向欧委会提出的“支持人民币以渐进方式自由浮动”的建议。
相比于时下欧盟不断对中国扬起的反倾销大棒而言,欧盟对中国汇改释放出的缓和态度多少让人看到了中欧贸易前景的一丝光亮。
欧盟危中自保
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噪音由美国一手策划并不断强化。在鼓噪人民币升值的各种力量中,欧盟无疑是美国的响应者和支持者。可时过境迁,欧盟今天却突然改变口风,支持中国的渐进式汇率改革。其态度转变之中透露出了危中自保的玄机。
正如欧委会在其发布的报告中预警:人民币兑美元的升值,将使大批原本流向美国的亚洲资本转向重新回到亚洲,从而引发美元兑欧元的大幅下跌,而此举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推高欧洲对美国出口品的价格。
专家指出,由于欧盟大企业在中国的投资比较多,且都是以生产出口为导向;欧洲在华投资企业的出口收入占了其总收益的约70％,人民币如果一下升值,欧洲企业会损失不小。
当然,加速人民币升值伤及的恐怕不只是欧盟的在华投资企业,整个欧盟的本土企业恐怕也在所难免。过去两年中,欧元兑美元汇率已升值12％,目前欧元汇率徘徊在1.22美元左右,并很有可能在不久突破1.24美元。
据此,荷兰商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马克.克里夫指出,“只要拿欧元区的业绩与美国稍作比较,就会发现强势欧元造成了多大损失。欧元区包括制药商、工程公司和汽车制造商在内的一些企业巨擘对强势欧元怨声载道。”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欧盟地区经济目前正处于缓慢复苏阶段。刚刚过去的3月份,欧盟制造业指数升上到了2000年9月以来的最高水平,欧财长也普遍相信2006年经济增长率将达到1.9％的目标。但据欧委会发布的报告认为,欧元区经济趋好的原因在于出口增长强劲,这就意味着,一旦人民币升值导致欧盟出口再度萎缩,欧盟经济的复苏将可能是昙花一现。
事实上,整个欧盟经济复苏的基础如今还并不十分地坚实。个人消费不振依旧还是欧洲经济复苏中最薄弱的一环,今年1~3月的欧盟总体失业率仍平均徘徊在8.2％的历史高位。因此,对于欧盟来讲,要想看到经济完全复苏,还须臾离不开出口贸易这一重大的外部引擎。
温和主义的背后
对于欧盟在人民币升值议题上表现出的“宽容”与“节制”,我们不能抱过于乐观的幻想。
人民币升值意味着美元贬值,从长远来看美国不仅可以乐享其成,欧盟也不会一无所获。作为中国产品出口的最大集散地之一,人民币升值势必会削弱中国企业在欧盟市场的竞争力,特别是对欧盟国家结构调整步伐十分缓慢的纺织、制鞋以及彩电业而言可能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屏障。
不仅如此,以时下而论,欧元区25国通货膨胀率正处于抬头状态,即平均由去年年底的2.2％上升至目前的2.4％。因此,美元若继续贬值将驱动欧元进一步走强,坚挺的欧元有利于这些国家保持高利率,从而防止通货膨胀进一步恶化。显然,从欧盟与中国的单方面的贸易和国内货币政策调控目标而言,欧盟还是更愿意看到人民币升值。
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自今年以来,欧盟已经完全撕下了原来对中国温和主义的面具。近期,欧盟不仅与美国联手,将中国汽车零部件关税问题告上了世界贸易组织,而且还宣布对中国7家彩电企业恢复征收44.6％的反倾销税。不仅如此,从4月7日起的以后6个月时间内,欧盟将对中国皮鞋征收从4.8％~19.4％的反倾销税。欧盟一系列单边贸易保护主义的行为无疑给中欧经贸关系罩上了阴影,也势必引起来自中方的抵触和反感。
资料表明,2005年中欧双边贸易额突破了2000亿美元,欧盟已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为了不至于使双边贸易完全恶化,欧盟选择了既打又送的策略——通过淡化自己在人民币升值上的强硬立场以换取中方的友好和进一步的合作。
实际上,欧盟如今在人民币问题上没有像美国那样表现了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关键还是在于欧洲和中国的贸易失衡并不十分强烈,而且人民币自2004年以来兑欧元已经升值了14％,兑美元仅升值3.2％。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欧盟还不识时务,继续跟在美国后面摇旗呐喊,势必招来整个国际社会的诟病和中国的反目。
当然,让欧盟完全放弃敦促人民币升值的态度或者说与美国背道而驰没有任何可能,毕竟在人民币升值问题上欧盟和美国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而且欧盟在美国市场也有很大的利益存在。因此,在欧洲财长会议上,人们还是听到了法国财长布莱顿“人民币低于正常水平”的表态,而欧元集团主席、卢森堡首相兼财政大臣容克在与中国财长金人庆的面谈中更是重申了要求人民升值的愿望。
还会旧话重提?
自从去年7月汇改以来,人民币价值一直在小幅升值。目前人民币与美元已经突破8.02元关口。不过,目前人民币汇率仍没有达到人们所认为的均衡状态,因此人民币汇率上升的预期普遍存在。
人民币出现如此的升值速度当然是中国政府努力的结果。从最初的完全排斥“升值论”,到“小幅升值无损整体经济”,再到“将长期缓慢升值”,最后到“让市场决定汇率”,中国政府所表现出的积极姿态赢得了国际舆论的喝彩。尽管如此,按照美国和欧盟原来提出的“人民币低估20％”的标准,人民币即使是按照市场人士预测的速度升值恐怕也难以满足要价者的口味。
美国尽管在不久前作出了将“汇率报复案”推迟到9月份的决定,但由美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查尔斯.格拉斯利与民主党人马克斯.鲍克斯共同炮制的“格拉斯利-鲍克斯提案”又在日前迅速出笼。该法案试图以限制中国获得国际机构贷款,阻止中国在IMF中获得更大表决权等措施推动人民币汇改。
美国在人民币升值上急不可耐实际上与其国内的利率政策失效相关联。在美国,经过了15轮加息,联邦基准利率已达4.75％,但长期市场利率呈现越来越明显的背离。低利率使资产价格上升,促使资本市场与房地产市场的泡沫化得以延续,由于政府支出与居民消费的巨大需求,使得经常项目的巨大赤字不断被放大。因此美国迫使东亚国家调整其本币对美元的汇率,以转嫁国内经济调整成本,就成为其必然的选项。
与美国一样,欧盟目前的利率政策也陷入了“流动性陷阱”之中。如前所述,制约其经济复苏的最大瓶颈是内需乏力,要启动内需,欧洲央行必须降低利率,但欧元区似乎不太愿意走这步棋。按照《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规定,欧元区各国财政赤字不得超过GDP的3％。欧盟国家担心降低利率会导致财政赤字超过这一上限,而且其后还潜伏着一只随时可能发作的“通胀”猛虎。正是如此,无论是欧洲央行还是英格兰银行,日前不约而同作出了维持利率不变的决策。
树欲静而风不止。目前欧元区的经济生态,欧盟不会轻易抛弃人民币升值这一“备用工具”。一个可能出现的结果是,只要域内经济得到了重振,内需力量形成了对出口的替代,但由于人民币汇率问题影响到欧洲本土产品销售时,或者当调控经济的货币政策目标未能兑现时,欧盟还会在人民币升值上旧话重提。
